第232章 李光私作小史案_诈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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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2章 李光私作小史案

  “贤弟,为兄做一个小小的校书郎便能看到人性之恶,若是到了刑部衙门观审案件,能看到的人性之恶怕会是更不忍卒视。”醉了酒的王佐抱着酒壶又灌了几口。

  安维轩试探着说道:“秘书省以写史为职,王兄所接触之事自非我等所及,想来其中内情说来更是曲折。”

  “何止是曲折!”王佐一脸的愤懑之色,说道:“写史说好听点是秉笔书春秋,笔下不知有几多肮脏之事,看的越多,便越教人心累,不知太史公他老人家当年是怎么写史记的,甚至教为兄怀疑那竹书记年所载之事,俱是不是真的!”

  “王兄说的远了,王兄方才要与我说不肖子孙出卖祖宗的事!”见王佐将话题扯的远了,安维轩忙将话题拉到正途上来。

  听得安维轩说话,王佐不禁冷哼了一声,说道:“前些时日为兄校史,曾看到过记载,绍兴十四年四月,秦相公奏请下令查禁野史,与官家、楼炤有过这样一番对话……”

  当日,秦桧奏请后,赵构言:“此指私作史书尤为害事,如靖康以来,私主极不足信,上皇徽宗赵佶有帝尧之心,禅位渊圣钦宗赵桓,实出神断面一时私传,以为事由蔡攸、吴敏。上皇曾谕宰执,谓当时若非朕意,谁敢建言,必有族灭之祸。”

  楼炤言:“上皇圣谕亦尝报行,天下所共知也。”

  秦桧则说:“近时学者不知体,人谓事马迁作谤书,然武纪但尽记时事,岂敢自立议论。”

  就这样,查禁的命令颁布了。此后又三番五次申令,鼓励陈首首告,搞得气氛很是紧张。

  读过正史的都知道,若不是金人发兵南下,赵佶为了逃命,才将皇位传与太子赵桓,尔后又有夺权之意,即位的赵桓为顺应民意,也是为了自保,才将六贼与徽宗的一干亲信党羽一网打尽。显然,赵构这般说辞美化并拨高了父亲徽宗赵佶。

  当时,建安今福建建瓯刊行的一部名叫司马温公记闻的书,也就是后来流传的司马光涑水记闻,记载的都是一些前朝旧事。

  要知道司马光是资治通鉴的著作者,虽然人品不好又是个对外示弱的软人,但史学功底却不是盖的,这本司马温公记闻自然有着很强的历史参考价值。

  然司马光有个曾孙,唤做司马伋,在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。此人胆子极小,怕此事连累自己丢官,于绍兴十五年七月上章朝廷:“缘曾祖平日论著,即无上件文字。显是妄借名字,售其私说。伏望降旨禁绝,庶和不惑群听。”

  好么,为了撇清干系,司马伋说这本书不是其曾祖司马光写的。

  其实,由于靖康之变开封陷落,宋廷书籍尽被完颜勖带到金国,以致于南宋宫廷没有藏书,故而在稍做稳定之后,赵构便开始四下寻求书籍,前文书曾说过,陆游家为藏书大家,当时朝廷曾派员去陆游家抄录书籍。

  而在绍兴六年宫廷收藏书籍时,赵构便令当时在史馆的范冲将这部司马温公记闻分类编纂,范冲经过考订,缮写成十册进呈,并对赵构禀报道:“此书虽未可尽信,其有补治道亦多。”显然,这本书并不在违禁书籍之列。

  而此时作者的曾孙却指此书为伪作。

  结果,赵构下令建安守臣严行查处,并将一应“不合开板文字”尽行毁弃,遭殃的就不只是一部司马温公记闻了,而司马伋却靠出卖祖宗得到“特迁一官”的奖赏。

  话说这司马伋开了个头,后面便不乏有人动起了借查禁史而告密得以升迁的歪念头。

  自此,告密诬陷他人作史的风气便在官场上流行起来,前面的胡铨再贬诗文案便是在这之后的第一桩案子。

  南宋名臣李光,徽宗崇宁五年进士,唐朝汝阳王李琎之后,曾与李纲、赵鼎、胡铨,在史书上被并称为“南宋四名臣”,

  李光的名望,当时远远高于为相之初的秦桧,秦桧曾欲为议和之事打算借李光的名望来压制民心。而李光的同乡指责他借依附权相谋取高位,为此李光不惜得罪秦桧与秦桧在赵构面前辩论,坚决反对议和,并于次日自请去职外放。

  次日,李光请求罢职。赵构曾言:“卿昨天当面斥责秦桧,举动像古人。朕退朝后叹息,正要寄心腹于卿,为什么要辞职呢?”李光说:“臣与宰相争论,不可留任。”九次上章请求,便被授任为资政殿学士、绍兴知府,改任提举临安洞霄宫。

  之后以秦桧为首的主和派得势。绍兴十一年冬,当时尚未与秦桧反目的御史中丞万俟卨得秦桧授意,指责李光阴怀怨恨,贬职为建宁军节度副使,安置在藤州。绍兴十五年,又将李光移置琼州。天天南宋初年的四大名臣,除了李纲死的早些没有受什么委屈,赵鼎、李光、胡铨三人都被秦桧整的很惨。赵鼎更是被迫自杀,以保全家人。

  绍兴十七年,又有人为求幸进,向朝廷举报“会稽士大夫李光家藏野史,以谤时政。”李光家人畏祸,把所藏的万卷书全部焚毁。然而终于没有逃脱厄运,绍兴十九年十二月,一场牵涉面很广的李光私作小史案发生了。

  事情也是因为司马伋开了那个卖祖求荣的头,得以幸进,他人欲效之而起,而这个效仿的人是李光以前门下的亲信。

  自从被贬官后,李光无所事事,将其在宦海中浮沉数十年所见所闻记录下来,传以后世,或提供史馆作参考资料,这在当时的士大夫中也是常事。

  李光的儿子李孟坚在一次闲谈中,曾对李光的馆客、淮西提刑司干办公事的陆升之提起过。大概是因为陆升之是出自门下,关系很近,李孟坚不加防备。

  然而言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陆升之正愁出自于得罪过秦桧的李光门之下,幸进无路,认为这是卖身投靠的好机会,便向秦桧告密。

  秦桧一面密令亲党两浙转运判官曹泳秦熺妻兄“究实申省”,一面指令秘书省著作佐郎林机乘转对的机会,再论“私史害治”,提醒赵构再申前命。等赵构令下,秦桧便着手进一步整治李光,以及与李光有牵连的人。

  王佐就在秘书省,同僚林机依附任提举秘书省的秦熺,对林机在此案中的所做所为,自然是一清二楚。

  得了秦桧的示意,林机上疏:“访问有异意之人,匿迹近地,窥伺朝廷,作为私史,以售其奸谋伪说。臣若知而不言,则异日害正汩真之患,臣实任其咎。欲望密加搜索,严为禁绝。”

  不得不说林机这奏章将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,只说现像,不说实事,有意引而不发,把文章留在后面作。

  不几日,赵构对秦桧说:“此事指私自作史一事不应有,宜行禁止。许人陈告,仍令州县觉察,监司按劾,御史弹奏,并取旨优加赏罚。”

  前面铺垫好了,蓄势待发。

  在绍兴二十年正月,曹泳的奏章来了,奏曰:李孟坚“省记父光所作小史,语涉讥谤。”于是赵构下诏逮捕李孟坚送大理寺审讯。

  得了禀报,赵构更指斥李光,言其:光初进用时,以和议为是,朕意其气直,甚喜之。及得执政,遂以各议为非,朕面质其反覆,固知光倾险小人。

  王佐在校书省做秘书郎,每日都要收随在赵构身边的起居郎对赵构的生活起居记录,自然对赵构的言行清楚的很。

  可见在赵构的眼里,赞成议和就是“气直”,反对和议就是“倾险小人”,这就是赵构判断是非的标准。

  就在今日,绍兴二十年三月十九,狱成。李光坐“主和议反覆,后在贬所,常出怨言妄作私史,讥谤朝廷意在播扬,侥幸复用,及与赵士褒于罢政后往来交结”,永不检举复用之意。李孟坚坐“为父兄被罪责降,怨望朝廷,记念所撰小史,对人扬说”,除名,峡州编管。

  除李光父子二人被责,受此案株连,连坐了八人。

  徽猷阁直学士致仕的胡寅,坐“与李光通书,朋附交结,讥讪朝政”,落职。不数日,秦桧党羽右正言章厦又论其“不为生母持服”,“初傅会李纲,后又从赵鼎建明不通邻国之问”,“阴结异意之人,相与睥睨作为记文”,责授果州团练副使,新州安置。

  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程瑀因与李光有来往,降三官徽猷阁待制提兴江州主平兴国宫潘良贵因与李光有往来,降三官直秘阁宗颖与李光有书信往来,降三官。

  宝文阁学士提兴江州太平兴国宫张焘、左奉议郎知邵州许忻、左朝奉大夫福建路安抚司参议官贺允中、左奉议郎福建安抚主管机宜文字吴元美,坐“各以光相知密熟,书札往来,委曲存问,意光再用,更相荐引”,并降两官。

  在此案中得到好处的,告密者陆升之升为诸王宫大小学教授,查案者曹泳升为直徽猷阁,知明州,那林机更得秦熺重用。

  听王佐将李光私作小史案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,安维轩可以感觉的到,所谓的小史案只是个引子由头,而秦桧需要的是借着这个由头,打击朝廷内的异己力量,起到杀鸡骇猴的效果,教人不敢与自己做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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